我一直覺得陳水扁把民主化,本土化譲人給看笑話。而馬英九則譲人對國民黨吏治感到心寒無力。我對蔡英文沒有期待很高,也沒有聖君明主救台灣的渴望,只希望在兩個混蛋之後有人把台灣帶往正常國家而已。
 這文是2012年初寫的,沒想到已經快四年了。
 春天的花蕊
 一九九四年,阿扁當選台北市長的那個晚上,我在信義路和新生南路的競選總部,和許多人一起高興地喊,「我們贏了!」當天晚上,我還在大馬路旁,拔了一根「快樂、希望」的競選旗子回家。二千年阿扁當選總統,我都還沒那麼高興,因為面對著從來沒有過的台海情勢,興奮之中,總是帶著些許憂慮。所以,九四年對我來說,才是真正的改朝換代的開始。那是個美好而無知的年代呀!
 美好,是因為前方好像希望無窮。無知,是因為我們對民主都太過天真了。我們以為選上了阿扁,市政改革就會發生,接著就是進駐總統府,國家就會馬上像歐美日國家一樣,進步繁榮。結果什麼都沒發生,阿扁是當了總統,但也進了監牢。進步繁榮,只發生在扁家,還讓人因此看了台灣人笑話,給民主招了罵名。回頭看這一切,原來九四年不只是改朝換代,還是國家停滯的開始。
 那也是個兵荒馬亂的年代。一方面草鞋步鞋的在野黨,馬上得了天下,換上了官員服色,寫起了文言文,講起了繞口的官腔官調,也學會了收錢辦事,或是只收錢不辦事的計倆。另一方面黨國大老,一下失了官位,沒有配車,路都不會走了,倒是官腔官調始終沒改,但開始學做在野黨,罵起人來了。政治上如此,文化上更是如此。台語上了八點檔,地圖得翻轉來看。秋海棠的壁畫,終究還是給蕃薯給蓋上;「反共復國」竟輸給了「我愛台灣」。失志的真假外省貴族,不是自怨自艾地自封起高級人,就是轉身變成紅朝新貴。而不是貴族的外省人,竟也牙牙學語,從新認識「本土化」三個字,和這個從小就被當成「方言」的在地語言。但我反而不想和他們講台語了。不是動容的反抗姿態,只是覺得怪腔怪調地講我的母語的人,是在降尊紓貴,是在褻瀆這美麗的語言。
 那更曾是改變的年代。但我還是感謝他們的怪腔怪調,因為這是把台灣當成家鄉的真正表現。馬魁斯說,「故鄉就是有先人埋骨的地方。」也沒錯,四九年來的第一代,如果做古了,多半還是埋骨台灣,那台灣自然就是外省人的故鄉了。山東、四川,竟然也像是宜蘭、台東一樣,都曾是阿嬤的家, 姥姥的家。而怪腔怪調更是有好用的時候,尤其是貨真價實的中國人,出現在我們面前時,講著蹩腳的台語,不但可以分清敵我,還可以一起訐譙,多好。
 但再多的變化,也沒有改變我們台灣人善忘的本質。
 善忘有時是可悲的,獨裁者的歷史和國民黨的財產都還沒有清算,我們就讓他們過去了,就讓他們一起收割起民主的果實,還縱容他們和曾經勢不兩立的敵人把酒言歡,順道威脅我們。但我們的善忘,更來自我們的善良。我們不是不會計較,而是兄弟姐妹沒什麼好計較的。不管祖先什麼時候來的,我們都是骨肉了,我們沒法子清算了,過去的真的就讓它過去了也好,反正沒有歷史的地方,改起來比較快。說實話,台語放一邊,學英文也無妨。這是我對這段不短的台灣歷史回顧,也是要藉此總結我對總統大選的看法。我不想學別人,假惺惺地各打五十大板,然後露出本色。我始終如一的本色就是,如果可以,請投蔡英文一票。馬英九和蔡英文兩個人,一個是台灣的過去,一個是台灣的未來。四年給了馬英九,給了吃阿扁虧的人一個公道,結果只證明,馬英九還是老國民黨的產物,早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桶。
 從九四年走到現在,十八年了,所有的混亂、不滿、怨恨,都該停了。有虧欠的,不管還清了沒有,都要算一筆勾消。國家該轉個彎,再往上走。台灣實在沒有空間,也沒有時間耽溺於過去,任由國民黨綁架我們的未來。所以請投給蔡英文,抬起頭,繼續往前走。